【Destiel】无处可逃
《银翼杀手》au。
文中提到的诗是叶芝的《一位爱尔兰飞行员预见自己之死》
不太成功的反乌托邦，文中大部分强行未来感的名词都是我（瞎几把）编的，请勿较真。
一个小短篇。很喜欢这种梗，喜欢以后能有机会撸出一个长篇吧∠( ᐛ 」∠)＿
summary：这天Dean接到了一个任务，杀死同为仿生人的Castiel。
No Distance Left to Run
他将杀死Castiel。
Dean点开信息附件中Castiel的档案，照片是今年拍的，一张为他熟悉的、无辜的脸，下面有他每一次任务的记录。记录着他手上沾着的每一滴血。他的追踪器最后显示的地方，即他将芯片从手臂剜出来的地点，就在他的住所：堪萨斯第三区第五大道十二号大楼HEAVEN015。他的罪名：拒绝执行任务；叛逃。
如果当局不是出于他对Castiel的了解才将这个棘手的任务交给他，那便会是一个拙劣的玩笑。Castiel所属的型号，天使，几乎在任一方面都胜于Dean所属的猎人。他们体格更强，智商更高，感情更少。简直是一批杰作。而作为最优秀的天使之一，也许没有天使能清除Castiel。可作为最优秀的猎人之一，Dean无奈地想，他也不知道他在哪。
他第一次遇见Castiel是在六年前，2051，天使出厂的第二年，猎人的第八年。那天Dean做完例行的测试，从大厅走出来，正巧与Castiel擦肩而过。他和其他天使一样，穿着高档西装，冷冰冰的。不同的是他穿多了一件米黄色的风衣，这让Dean的目光不自觉地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Dean抵达Castiel居住的地方，顺着走廊走，3907，3908，3909，3910。门牌3910底下是一行烫金的HEAVEN015，昭示着他与他人类邻居们的差异。
Dean不需要破坏门锁便推开了门，他有随时进入Castiel住所的权限。屋内的布置与其他仿生人并无二致，整洁，空落，没有一样多余的摆饰。Dean走到窗边，窗口正对着一个空中广场，每周四会有一位幼童心智的中年男子在那儿放风筝，观看这个活动是Castiel的消遣。
今天是周四，那男人却不在那，因为天空正下着雪，广场成为一片雪原。
他俩的命运是怎么交织在一起的呢，Dean望着往下坠的雪花在脑里搜索，那是2052年11月25日，第三十九区与第四十区的交界，他在追杀一批从实验室中逃出的军用生物，猎人总是被分配到这种脏活累活。追杀途中他犯了一个错误，低估了这批生物的智力，差些被其中一员从背后偷袭。而Castiel在它的爪尖碰到Dean的颈部血管之前将一颗子弹精准地送进了它的脑袋。
上帝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巧在那附近，上帝知道他怎么会注意到那扑向Dean的黑影。Dean从来不去纠结这种形而上的问题，他只知道自己应出于感谢请Castiel喝一杯，让他尝尝Jo那神乎其神的鸡尾酒。老天，他可真容易醉。Dean提议送他一程，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地在黑斑羚里打了一炮。Castiel可真是个宝贝，他愿意让他心爱的黑斑羚飞行器沾满他的汗液，体液，任何他的东西。当他看着昏暗的街灯勾勒出Castiel高潮时喉结的弧线，那一刻涌遍全身的快感实在是妙不可言。
将生活记录导入U盘需要时间，在完成之前，Dean轻车熟路地走入了Castiel的房间，这里与他上一次来时毫无差异。他打开衣橱，里面挂着几套款式相近的西装与风衣，放置武器的架子空了几处。他将底下的抽屉拉开，注意到衬衣中混了一根黑绳。Cas总不会想炸死我吧，Dean戏谑地压下本能的猜忌，食指勾住绳子一段，将她拽了出来。一枚护身符。绳子的另一端绑着一张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别来找我。
Dean将纸条揉掉，苦笑着将护身符放进了口袋。没想到Cas将它留了下来。
那是他们认识六个月后Dean送给他的。那晚Dean接到了Castiel的信息，以为他们又将拥有火辣的一夜，正如这六个月里常常发生的那样。而当Dean听完语音信息后，他火急火燎地跳上黑斑羚，一路违反飞行规则，在第四十二区五号大桥遗址的桥洞底下找到了Castiel。他浑身血污、泥泞，气若游丝，将他捆在怀里的Dean双手颤抖。他的手抖到只能让黑斑羚自动飞行。操，他在心里骂道，妈的，他不想失去这家伙。
仿生人不享有医疗服务，Dean将Castiel带回了自己的住所，在浴室里清理他的伤口。当Dean黑着脸往他手臂上的撕裂口挤肌肉粘合剂的时候，Castiel醒了。
“止痛剂够不够？”看到他能清醒地和自己对上视线，Dean稍微放了点心。他蹭掉左手上的血迹，揉开了Castiel额上快滑进眼睛的汗水。
Castiel点了点头。
Dean将胸前的护身符解下来，挂在了Castiel的脖子上。这东西本来意义不大，只是他从第一次任务中得来的战利品。但它现在有了意义。
加速伤口愈合的药物发挥了作用，Castiel昏昏欲睡，发着低烧。Dean将他卷进了自己的床褥里，六个月来第一次，毫无情欲地挨在他的身侧，一觉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Dean将Castiel送到了天堂总部接受治疗，而他独自前往地堡总部接受关于违反飞行规则的审问。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他们的关系发生了些许变化，也正是这“些许”摧枯拉朽地掀动了一切的一切。
他不会将自己和Castiel称为“爱侣”，虽然当局允许仿生人互相结为性伴侣，但像人类一样建立稳定的情感关系是不被支持且不被准许的。所以他们也从来不会一起去看电影、一起观看当红歌手的演唱会、一起结伴出行。也从不对对方说“我爱你”。他们只是默契地选择在恰好重合的空余时间里，赖在对方公寓里喝酒、吃饭、聊天、做爱。周四，Dean可以蜷在Castiel的沙发上，看彩色风筝飞扬在灰黑的天空下。
回到住所，Dean将U盘插入电脑，读取其中的信息。数据显示，Castiel已经四天回过住所了。但他从六天前开始就没有回复过Dean的信息。这一周来Dean每天都有给他发信息，六天前，五天前，信息已读，未回复；四天前，三天前，两天前，一天前，未读。
Dean调出Castiel最后一次任务：清除仿生人Anna。
结果：任务中断。
警告：已严重违反相关仿生人管理条例。
随后似乎还有一次任务，但信息已遭到删除，Dean无法将它恢复。
他将U盘带去了地堡总部找Sam，他是个大高个，还是个老好人。Dean喜欢这伙计，常常找他喝酒。其中有部分原因是他俩的DNA分别来自于两兄弟，因此在他俩所植入的童年与少年时期的记忆中有对方的存在，这是一份十分独特的联系。
“抱歉，我不能擅自恢复这份信息。”老好人难得地拒绝了Dean的请求，“你得去找‘天堂’的人，文件是他们删除的，我恢复它就是越权了。”
“我不想和那些无聊的人打交道，Sammy，你就不能帮帮你老哥这个忙？”
Sam摊摊手，“这是规定。”
去他妈的狗屁规定。Dean取回U盘，“好吧，等我搞定这活再找你喝一杯。”
“一定到场，Dean。”
Dean坐上黑斑羚，从堪萨斯第二区的最西边飞到了最东边，途中每隔一段路便有几支新兴光子音乐队联合演出的宣传影响浮在空中。Dean不喜欢这些哗众取宠的东西，他是老派摇滚迷，更喜欢八十年前的Led Zeppelin，还曾经淘了个旧式磁盘录下他最爱的十三首歌送给Castiel。令他哭笑不得的是，Castiel回赠给了他一部自己订正的诗集。Dean偷了懒，虽然诗集就搁在他的床头，但他没能把它看完，停留在一首关于飞行员预见自己死亡的爱尔兰诗那。
我知道我将遭逢厄运，
在天上浓云密布的某处。
在不长不短的等候之后，Naomi在办公室里接见了Dean。那身穿灰色西装的严厉女人坐在办公桌后，Dean常常觉得她不待见自己，而且不仅仅是因为天使几乎不待见任何人，或仿生人。也许“讨厌”是个更合适的字眼。
“我不会同意恢复这份文件，但我能保证这不会影响你对Castiel的追捕。”Naomi说。
“我需要一切可能派上用场的信息。”
“好吧，那我告诉你，这不会派上任何用场。”
她的确讨厌自己。Dean腹诽，将自己送出了天堂总部大门。
他还有一个选择，Charlie Bradbury。前几年她还在一家大公司工作时，他救了她一命，她一定会帮忙的。她很会用电脑，而且她很酷。她把仿生人当作“人”来看。
事实上，她还提议过为他与Castiel伪造新的身份，让他们能低调地在偏远地区过“人类的生活”。这是一个美好的提议，Dean几乎心动了，如果心里不是那样清楚这意味着他们将在当局不留余力的捕杀中躲躲藏藏地过完下半辈子。即使他们能剜出追踪器，能抹掉终端的一切信息，也推不翻管理他们法律，删不去刻在他们骨头与眼白上仿生人编号。这是他们无能为力的现在与过去。
Charlie在那次意外后买下了位于第三十二区的一家地下工作室来供她设计游戏，这里空间狭小，设备摆放得乱七八糟，但至少从某堆电脑中冒出头来的Charlie看上去气色很好。她痛快地接过U盘，连接上一台空闲的电脑。
“你的小男友呢？”
也只有在她面前Dean能这样称呼Castiel。“出了点事。”
“会没事的，对吧？”她有些担心。
“当然，他一向如此。”Dean回答。“你可以恢复这份文件吗？”
“不可以，”Charlie飞快地操作着电脑，“因为这些代码根本毫无意义。还在之前那公司工作时，呃，帮老板处理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我一眼就看出来啦。真正有意思的东西其实藏在这底下。”
Dean将脑袋凑近，屏幕上浮现了仿生人Anna的档案。“我想这应该是Cas的倒数第二次任务。”
“一，我喜欢她的红头发；二，你猜错了。这是掩饰，”Charlie打赢了个关卡似的兴奋地说，“掩饰他真正的任务。而那些看似是‘被删除的信息’的东西，不过是一些技术不过关的残留罢了。”
“那你能将真正的信息还原吗？”Dean知道这是一个多余的问题。
“你还要问吗？最慢三小时，我就可以把真正的信息发给你。”
“不了，”也许会有别的仿生人查他信息，他不想连累Charlie，“我来取吧。”
Charlie挤了挤眼，做出个“OK”的手势，“等你和Cas都忙完了来找我吃顿饭好吗？我有个惊喜要给你俩。”
“没问题，你是最棒的。”如果他和Castiel还忙得完的话。
好吧，假设他们忙得完，Charlie准备的“惊喜”大概会是两个新身份吧。Castiel对Charlie的提议很上心，他甚至拉着Dean制定了一个周密的逃跑计划，并且在第四十六区的一个贫民窟附近建了个称得上“家”的小屋。对第三次世界大战摧毁的地区的重建还未进行到第四十区，从那到第五十区生活条件贫瘠，几乎算是无政府的灰色地段。他们的准备工作在半个月前就差不多完成了，约定了一完成手头上的工作便共同前往那小屋，而无所不能的Charlie会搞定一切。
有了这些，提心吊胆地活着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他设定了自动飞行模式，在从第三十二区至第十六区的途中小憩。
Jo不在，今天是她的母亲兼老板娘Ellen值班。那Dean就不能仗着自己的英俊脸蛋乱说话了，因为Ellen并不知道他是仿生人，而是一直将他当成个打她宝贝女儿主意的臭条子。
她将鸡肉卷和啤酒重重地搁在Dean面前，溢出的泡沫打湿桌面。
“嘿，这服务态度棒极了。”Dean嘟囔道。他往嘴里塞上一大口鸡肉卷，望着窗外在雪中来来往往的人流发呆。酒吧里人声鼎沸，穿插着玻璃杯的碰撞声。他真想找个人聊聊。
“伙计，”他瞄上了一旁独自喝闷酒的地中海男人，“糟糕的一天，不是吗？”
男人恹恹地回了个眼神，“从来就没变。你说他们还让不让人活？”
Dean将酒杯搁回杯垫上，手指匀开滴落在桌面的酒水，轻笑道，“也许他们希望我们都死光，一个都不剩。”
男人应和，“然后好收回你的公寓，赶走你的老婆孩子，给那些复制出来的杀人机器当武器库。你知道吗？昨天一个仿生人在街上开枪，差些打中我的脑袋。那些家伙真让我起鸡皮。但也许我应该让他打中我的脑袋。”
Dean点点头，“我也不喜欢那些家伙。”
他呷完最后一口啤酒，将钞票压在杯底，走向他的黑斑羚。
未读信息。
Dean怔怔地坐到驾驶座上，控制板闪烁着蓝光。
未读信息。来源：Charlie Bradbury；内容：Castiel的最后一次任务；备注：别管我，快逃。
狗娘养的！Dean颤抖着发动黑斑羚，将速度提到最高。他点开附件。任务：清除仿生人Dean；结果：拒绝执行；警告：已严重违反相关仿生人管理条例；附加信息：允许二次执行；结果：拒绝执行。
黑斑羚冲破城市上空的全息投影广告。
未读信息。违规操作警告：泄露政府内部信息，马上前往地堡总部接受检查。
未读信息。违规操作警告：擅自中断任务，马上前往……
……
Dean冲进地下工作室，里面一地狼藉，电子设备倒在地上，跌得粉碎。他在残骸中找到了Charlie，金属碎片扎入她苍白的皮肤，上面的血迹尚未干涸，但已不再从她颈侧上的枪伤中流出。Dean将她半抱在怀里，她却无情地不做出一丁点反应。从她的臂弯里掉下一个平板，屏幕破裂。
一个影子。Dean迅速向左俯身，一枚子弹打裂了他的耳廓。他拔出手枪连开三枪，全部打在了墙壁上。
那是一个金发女人，身穿西装，冷酷地向Dean发起了第二轮进攻，子弹射穿他藏身的办公桌。Dean计算着杀手的距离，贴地滑出，向她的左腿开了一枪，而后趁她分神的那零点几秒往她右腿横扫一脚。他得逞了，可她的平衡恢复得太快，Dean的拳头挥空，反而被她撞了一手肘。他趔趄几步，颧骨火辣辣地疼，嘴里满是血腥味。
一个手刃紧接着甩来，Dean躲开了，细微的闪光从他眼前掠过，鼻梁处刺痛。占稳了脚的Dean反击，狠狠地将她手里的刀刃踹飞到房间的另一头去。
可这并不足以帮他扭转局面，Dean对猎人与天使之间的差距心知肚明。他是打不赢她的。他随手抓起一旁的硬物，用尽力气砸了过去，并趁此尽可能地推开距离。
对不起Charlie……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Dean将激活的微波手雷抛向金发女人，转身冲向楼梯。
子弹穿过了他的左肩。
脉冲波将他扑倒在地面上，爆炸掀起的热浪舔舐着他的每一寸肌肤。Dean狼狈地将自己提起来，钻进了黑斑羚的驾驶座。他不会这么天真地以为那一下能炸死天使型号的仿生人。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Dean在目的地一栏输入了第四十六区，黑斑羚加速升空，将他压在座位上。他浑身都痛，后背散发着一股焦味，左肩汩汩地冒着血，右耳近乎失聪。左边大腿还插着一块金属碎片，老天，他根本不知道那块玩意是什么时候跑进去的。
Dean将医药箱拉出来，向左肩的创口挤了半支止血剂，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晕过去。呼吸，呼吸。他将敞开的衣领拉回来，然后往裤子上割了一个口子，用镊子拔出金属碎片。血液喷涌而出，将大衣衣袖溅得一塌糊涂。他将剩下半支止血剂挤了上去，抓了块纱布紧紧地捂住伤口。
就在这时，后视镜中出现了一股红光。Dean立即偏转黑斑羚机身，却依然听见了一阵可怖的撞击声，黑斑羚发生了一阵剧烈的震动，机身一度失衡。警报：尾翼受损。
该死的屎蛋。Dean从后视镜中瞪视咬着他宝贝黑斑羚尾巴不放的飞行器，改成手动驾驶，迅速降低高度，拐入两栋大楼之间。
他在鳞次栉比得冷漠的高楼之间穿梭，这让杀手无法再向他发动攻击。Dean利用黑斑羚灵活轻巧不断地变换飞行方向，若是炮弹被躲开，将有很大几率击中楼体。而保护人类这一原则早就如同DNA序列一般无法违抗地刻在了他们的本能里，她不会冒着误伤人类这一风险向Dean攻击，同理Dean亦是如此，但有点不一样。
黑斑羚只在前端配置有武器，无法从后头崩了那个婊子。但座位底下藏有两把他的独家珍藏，能让Sammy老弟抓狂地给他做思想教育的非法武器，那是以前从某个武器疯子那中饱私囊得来的，只能平日摸摸，一直没能派上什么用场。
此时不违法更待何时。Dean抓起其中一把粒子束发射器，伸出窗口，伤势让他难以瞄准，幸好这玩意还不算太重。基于天使常常被分配到的任务类型，那些天使用飞行器装载的基本都是重型武器，这让它们坚固而笨重。虽然他不清楚那飞行器的具体型号，但根据他对Castiel的金色大陆的了解，这种大家伙会对粒子束闪避不及。就算躲开了也没关系，空气分子会使粒子束中的能量迅速衰减，等它到达建筑物时的杀伤力还比不上崩个屁。
扣下扳机。为Charlie，他想。
即使杀手在发现自己被瞄准后马上拉升飞行器，但正如Dean所推测的那样，粒子束依然击中了飞行器，贯穿了大半个整个机身。他承受不住后坐力，武器从他手中掉了下去。同时那飞行器摇摇晃晃地落后了百米，金发女人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视线透过破碎的玻璃扎在Dean得意的脸上。
Dean坐回到驾驶座上，调整方向向重建区驶去。他要了结了那狗娘养的。
即使受到重创，杀手还是很快的赶了上来。Dean知道一旦自己进入开阔地区，她便会开始寻找一切机会进攻，加上他仅剩的能对杀手造成伤害的武器需要相当长的蓄能时间，对于他的现状来说，几乎算是个一次性武器。留给他的胜利几率将越来越低。
果不其然，在他眼前断断续续地出现战后废墟后，突然出现的密集激光束逼着黑斑羚连连躲避，操作盘又开始闪烁警报。底下衣衫褴褛的平民畏惧地仰视着划过灰色天空的一白一黑，还有追逐着后者的光线。先前Dean一直靠着弯曲的飞行路线躲避她的攻击，现在他们已经到了第四十二区，黑斑羚的灵巧占不了多大优势。 而他也找到了速战速决的契机。
天使的表情已经表露出她有多不耐烦了，而他们底下也足够空旷。Dean突然减缓速度，两架飞行器的距离迅速拉进，他改成自动飞行，打开天窗，扛起了一把FEL。这下是为了Castiel。他按下发射开关。
那个疯狂的金发女人竟然也选择了硬碰硬，向Dean发来最后一击，同时自己正中攻击，白色机身在微秒内裹上了淡蓝色光层，毁灭性的自由电子让它的坚硬外壳的存在毫无意义。飞行器如同被电网捕捉的飞鸟，从内到外开始失灵，发出瘆人的烧焦声，不受控地向地面坠去。
警报：发动机严重受损，将无法维持飞行。
Dean跌回到驾驶座上，右手摸索着口袋，掏出了那枚护身符。他阖上眼，将它紧紧地拽在手里。过了好一会他才意识到黑斑羚正在自动降落。
别，宝贝姑娘，Dean苦涩地呢喃道，我知道你也累了，可我们现在离家只剩最后的几百米，你就把我送到那吧。
这想法在如今看来是多么地无理取闹。Dean将脑袋倚在靠背上，先前猛烈分泌的肾上腺素的麻痹效果已经褪去，神经将耳廓、肩膀、大腿的疼痛一丝不苟向大脑传送。他还欠Sam一杯酒，Dean想，操，他欠了Charlie一条命。
黑斑羚尽了她最后的职责，平稳地降落在堪萨斯第四十六区的荒漠上。
外面天地茫茫，灰与白通过地平线连接在一起。自他从培育室走出来起，这是他第一次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干什么。Dean翻出止痛剂，给自己注射了一针。如果他要死，他希望能死的舒服点。药物逐渐抑制了他的疼痛。
他开始犯困，在清醒与沉睡之间恍恍惚惚做着梦，梦见十二三岁的Dean与不到十岁的Sammy偷偷爬上天台放烟火，被巡警罚款罚掉了一年的零用钱。这个Dean诚然不是自己这个正在悲惨地独自等死的可怜蛋，那小鹿般的弟弟也不是此时正在地堡总部不知忙活什么的Sam。他也从来没有在天台上放过烟花。他睁眼已是成年，真正属于他的最初记忆不过是赤裸地匍匐在人造羊水中挣扎着呼吸，然后是训练、训练、执行任务、遇见Castiel。再然后，趴在Castiel的沙发上，盯着灰黑的天空下飞扬着的一面彩色风筝。
风筝的线断了。风筝往下坠，坠入一阵轰鸣声。
轰鸣声震得他头痛，Dean勉强睁开眼，发现眼前不远处降落了一架飞行器。不知到底是看得起他还是看不起他，最后来了结他性命的居然是Naomi，也只有Naomi。那个不久前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讨厌他的严厉女人。
真是让人死到临头都不能清静清静。Dean皱眉抱怨道，调出了黑斑羚前端的追击弹。
Naomi看上去要对他这相当于螳臂挡车的举动感到好笑又无奈，“猎人，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Dean笑了，要劝他为政府节省物资也得有点说服力。要不是他的体力已经被伤势与方才的战斗消耗得只剩下些许残余，他早就盛情开始他人生中最后一场对骂了。他将瞄准器对准了Naomi 。
他颇为得意地注意到自己惹怒了Naomi。而Naomi拔出了枪，开始向他走来。
突然她的目光移向了别处，神色骤变，子弹击起的砂石逼她连连后退，她向另一个方向射击，直到她的飞行器遮蔽了她的影子。
雪花被刮进来，黑斑羚的门被打开了，Dean的双颊被一双粗糙而宽大的手捧住。他不用细看也知道那是谁。他想开口骂人，但两片唇瓣贴在了他的额头，让他的暴脾气在口腔里兜兜转转，最后成为了一句温柔的嘟囔。“日安，甜心。”
Castiel将吻落在Dean的眉梢、嘴角，声音颤抖地问道：“Dean，你伤得多重？”
谢天谢地他是在对着自己的左耳讲话。Dean被他吻掉了一大半伤痛，抬起右手，拍了拍Castiel的脸，“一时半会死不了。”
Castiel盯着挂在Dean血迹模糊的手指上的护身符，神色凝重。Dean永远都不愿让Castiel漂亮的蓝眼睛无言地述说痛苦，他的手指划过Castiel的嘴角，似乎想替他扯起一个笑容来。
而Naomi很懂得如何煞风景。
“Castiel，Dean，你们都是十分优秀的士兵，失去你们会是一笔难以估量的损失。”Naomi试图展现她的宽容，好像从没打算杀死他们似的，“你们也一定还想活下去。如果你们现在投降，接受思想重置，你们犯下的过错将一笔勾销……”
“去让钻子钻我们的脑袋？”Castiel隔着窗玻璃冷冰冰地看着她，“你省省吧。”
Naomi将嘴唇抿成一条细缝。“你以为你们还可以带着那些肮脏的秘密活下去吗？”她为他俩不可理喻的幼稚感到可悲，“你们是士兵，你们试图破坏社会平衡的行为仅仅证明了你们是生产线上的两个错误！”
Castiel抬起枪，正好高出车门些许。一枚子弹划破空气，嵌在了Naomi面前的窗玻璃里。这算是Castiel给她的一个礼仪周到的回答。
她没有退缩，也没有因此更加愤怒，只是无声地瞪着Castiel，揣测他已经无可救药到何种地步。然后她转向Dean。
起初Dean并没有发现Naomi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因为他正偏斜着脑袋靠在靠背上，欣赏Castiel被冻得发红的脸颊和鼻尖，白雪铺在他的头顶、肩头和绷得笔直的右手右臂上，美好得好像已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我想你比Castiel明白事理一点，Dean，”Naomi说，“至少你执行就部分任务。别让事情变得更加难看了，处死Castiel，然后投降，你会受到宽大处理。”
“见鬼去吧，”Dean不情不愿地将视线拖到Naomi身上，朝她怒吼道，“我他妈压根就没打算完成那个狗屁任务！”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吼这一嗓子扯得伤口真他娘的疼。
“我只是想知道Cas发生了什么。”他继续叫道，音量却小了许多。他并不在乎Naomi听不听得清，“要不是我俩这么心有灵犀跑到同一个地方等死，你以为你还见得到他吗！”
太累了，不骂了。Dean半阖上眼，嗫嚅道，“下次不想让我找到你就给我跑远点，跑到一个我根本想不到的地方，听到没有？你现在不是在让我害死你吗。”
Castiel的视线依然顺着枪管指向Naomi，却柔和了眼神，柔和得让Dean回到了那无数个蜷缩在被褥里的清晨，被Castiel盯没了起床气。
“我爱你。”Castiel轻声说。
Dean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也爱你。”
他将冻僵了的手指覆在嘴巴上，让温热的气息从指缝穿过，那枚护身符贴着他的掌心和下颔。
我回想一切，权衡一切，
未来的岁月似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的是以往岁月，
二者平衡在这生死之际。
FIN.